《暗黑破坏神3：圣光风暴》第二章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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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崔斯特姆：数星期之后

一名武僧站在一座高地顶端，示意他的两名同伴暂时停住脚步，他则继续扫视这里的一片片废墟，寻找可能的危险迹象。这座小山谷非常幽静，黄昏正逐渐向黑夜让步。半轮月亮从乌云中露出头。借助暗淡的月光，武僧依稀能看到骷髅一样的树丛将枯枝手指伸向黑色的天空。

他也能看到对面山丘上古老大教堂的废墟。

大天使像陨星一般从天堂落下，也对那座曾经辉煌高贵的建筑造成了毁灭性的一击。万神在幻境中让武僧看到了这一幕——裂焰烧透苍穹。大教堂的尖塔和墙壁大部分依然得以保留，但一个巨大的深坑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暴露出了大教堂地基下面秘密墓穴的顶层部分。破碎的拱形支撑依旧立在瓦砾之中。到处都是倒塌的梁木和砖石。大火曾经在大教堂内部的很多地方肆虐，但在幽暗的月光下，米库洛还能看到一排排完整的木制坐椅，仿佛正等待着前来礼拜的人们坐上去。

米库洛曾经在梦中多次见到眼前的情景。但亲眼看到它，嗅到风中残余的灰烬，感觉到它最核心处的腐朽——这种感觉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的。

万神彻底沉默了。米库洛相信，抛弃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的错。

和米库洛一同旅行的那两个人一直等到武僧发出安全的信号，才登上了他所在的山丘。长期的训练让他们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健壮，但没有人能够和艾葛罗德武僧传奇般的矫健体魄相比。从凯基斯坦的吉库尔到这里的旅程是漫长而令人疲惫的，肩头沉重的背包更是增加了他们的负担，但他们从不曾想过将这些背包丢弃。他们是赫拉迪姆，他们随身携带的文卷对于他们就像血管中的血液一样重要。

卡伦首先到了山顶。这矮个子注视着山下的废墟，将眼镜朝鼻梁上推了推。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研究凯恩留下的文字，也一直想要亲眼看一看崔斯特姆大教堂。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感觉到他看似平静的面孔下面深藏的那份激动心情。

托马斯将背包放在地上，碰了碰卡伦的肩膀。在暮色中，这个比卡伦高一些的同伴双眼中不断闪动着光芒。

“历史就在这里。”他说道，“如果我们能够到下层去。”

“那样做很不明智。”米库洛向他的同伴们说道，“那里的状况很不安定。而且我还没有对周围进行搜索。也许庇护之地已经击退了魔神，但低阶恶魔仍然在各处游荡。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那么，我们就应该先找到火葬堆。”托马斯说，“我们必须为他建立一个圣坛，哪怕是简朴的，无法持久的圣坛。他应该得到我们的敬意。”

米库洛审视着朋友们的面孔。学者卡伦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却依然有着一副男孩般亲切而稚气的面孔，只是漫长而艰辛的旅程让他的双颊凹陷了下去。托马斯比他的同伴高出了一尺，而且要消瘦得多，但他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种战士般的信心。自从暗心者被打败，黑塔倒掉之后，米库洛在吉库尔离开了他们。从那时到现在，他们在米库洛眼中改变了很多。米库洛也很想知道，现在他们是如何看他的。

“留在这里。”武僧说道，“万神保持着沉默。我必须搞清楚这是为什么。”

两名赫拉迪姆看着武僧跃下山丘，向树丛中飞奔而去，消失在阴影里面。卡伦知道，米库洛一直都是这样，行动时如同幽灵，就连月亮也拒绝显露他的身影。卡伦清楚地记得，当自己十年前第一次看到米库洛这鬼神一般的身手时，那种夹杂着不安与敬畏的心情。

当几个月之前，这位武僧返回吉库尔的时候，卡伦对他的这种感觉丝毫没有改变。看到全新的赫拉迪姆神庙已经在吉库尔发展成一个繁荣昌盛的学术中心，米库洛很是吃了一惊，而现在这个日益强大的赫拉迪姆组织的领导者正是托马斯和卡伦。赫拉迪姆今日的发展并不值得惊讶。黑塔倾覆之后，迪卡德?凯恩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人们全都忠诚地遵循着他离开时向他们提出的要求，全心追随他的教诲和著作。

米库洛加入了他们研究古代文献的工作，但他无法就此安定下来。他说，在过去十年的旅行中，万神让他看到了许多事情，但他还没有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使命。而就在他探索与暗心者进行最后一战的高塔废墟（也正是在那一战中，米库洛几乎与万物化为一体）的那个傍晚，一个新的幻象出现在了米库洛面前。他说，他看到了一个全身沐浴在光明中的神圣而陌生的人。那是万神的化身。万神告诉他，他必须前往崔斯特姆，在大教堂的废墟中求得答案。

他说，万神不应该以这样的形态出现。但他也无法对这个幻象给出其他的解释。他所见到的那一幕只是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困扰，让他只能对此保持沉默。但他已经做出决定，要来这座古老的教堂看看。当他请求托马斯和卡伦与他一同踏上这趟旅程，并告诉他们，整个庇护之地的命运全系于此的时候，他们立刻欣然应允。

我们的朋友用了许多年时间走遍了庇护之地的各个地方，只为寻求真理。一路上，他也避开了许多艾葛罗德刺客的毒手。警惕之心让他获益良多。如果他的万神召唤他前往大教堂，那么我也完全应当随他一同前往。

当然，这并不是两位赫拉迪姆来此的唯一理由。

“我一直以为大教堂应该??更大一些。”托马斯说道，“应该更壮观些。”

“我们用了许多年时间研究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对于我们的全部研究和目标，这里具有起源地般的重要性。当然，这里毕竟已经遭到了烈火的破坏。”

托马斯眺望不远处的废墟。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化为焦土的山丘。卡伦知道他在寻找什么。“迪卡德就长眠在墓地附近。他的身体在一座大火葬堆的神圣烟火中化成了灰烬。”矮个子赫拉迪姆说道，“大天使泰瑞尔亲自见证了他的葬礼。这是莉娅给我们留下的记录。那时的她还没有??没有迷失。我没有理由怀疑这一记载。”他也将背包放在地上，从背包伸出找出一张地图。这张图对于崔斯特姆地貌形态的描绘相当可信，是他们在神庙中亲手绘制的一件复制品。卡伦一直以来都在负责管理各种新老典籍，整理赫拉迪姆丰富的文献馆藏，对即将朽坏破碎的文本进行誊写和复制工作进行监督。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在一片如同黑色大蛇一样盘踞在砾石土壤上的粗硬树根上摊开了地图，低声念诵了几个用于引导能量的词。他在地图上做出的标记开始泛起微光，照亮了大教堂和周围环境的草图。

虽然不够详尽，但上面的标记已经很用心了。这份地图的原件来自于一份真正的赫拉迪姆卷轴。而且他在复制这份文件的时候又加入了最近的资料。从这个角度看，墓地位于废墟的另一边。卡伦消去标记上的光亮，将地图收起，借着朦胧的月色再次向大教堂望去。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也许我们只要走过去??”

“不要动。”

卡伦感觉到一柄锋利的钢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托马斯已经将佩剑抽出了一半，却只得硬生生地停止了动作。他的目光越过卡伦的肩膀，肯定正在盯着那个持刀的人。随后，他低垂下眼睛，但卡伦察觉到他的眼神向左侧闪动了一下。他知道托马斯的打算。这名刺客用的是左手。只要卡伦做出正确的闪避，就能给托马斯造成发动攻击的机会。

但利刃紧贴着卡伦的脖子，让他很难做出任何动作。

卡伦的喉头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他身后的那个人稍稍用力。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咬得更深了。而此时，月光忽然照亮了这座山丘。

“死灵法师，”托马斯把剑缓缓收回到鞘中，举起双手，“放开我的朋友。我们不想找你的麻烦。我们是赫拉迪姆。来自于凯基斯坦。你在这里做什么？”

刀刃仍然留在卡伦的脖子上。卡伦闭起眼睛，等待着自己的热血从喉头流下。但最后，那把刀子还是退开了。

“在我看来，他们倒更像是乞丐和盗贼。”另一个声音响起。和之前那名刺客的声音完全不同。“如果是我，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会睁开一只眼睛。当然，我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你要怎样就怎样好了。”

卡伦转过身。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两个人。但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个身影。这个攻击他的人身材细瘦，肤色白得如同死人。黑色的头发垂在额头上，生有胡须的面孔显得异常严肃。他身上的斗篷边缘用银丝绣着一串串符文，右手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在他的左手上则握着一把骨质匕首。匕首的锋刃上闪烁着一种怪诞的蓝色光芒。最让卡伦感到怪异的还是他的眼睛，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泛着冷光，如同两颗小小的圆月。

这是一个沉默却极度危险的人。他的皮靴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卡伦以前曾经遇到过一、两个死灵法师。他们所精研的黑暗魔法总是让人们异常紧张。他们很少会表露情绪，更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不知为什么，面前的这个家伙更是让卡伦觉得心神不宁。也许是因为他曾经用刀刃顶住过卡伦的喉咙吧。

当然，令人不安的还有那第二个声音。

“你的同伴呢？”卡伦说，“他去哪里了？”

死灵法师将戴着手套的手插进腰间一个足有甜瓜大小的口袋里。“没有别人了。”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问候。”那个稍显沉闷的声音气愤地说道，“我自己又不能和他们握手。你这么说就不觉得羞愧吗？我简直就像是那个被家人所在地窖里的驼背阿姨。而你就像那些‘家人’一样，把我藏起来只因为害怕我会吓到邻居。”

“别说话。”死灵法师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那只口袋。

“我闷不做声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那个声音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而且这里又黑，又气闷。闻起来就像是一头骡子的屁股。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

那名死灵法师似乎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口袋，将一颗没有了下巴的人类骷髅从口袋中掏了出来。卡伦向后踉跄了一步。托马斯发出一声惊呼，完全拔出了剑，仿佛是想要自卫。

在月光下，骷髅的空眼窝中闪烁着白光。“很高兴和你们结识。”它说道。

第三章  死灵法师

这两个人自称为赫拉迪姆，他们的背包上也绣着那个组织的徽章。他们的衣着很朴素：浅褐色的斗篷和灰色的束腰长外衣，脚上穿着便鞋。看外表，他们无疑是谦逊的学者。他早已听到传闻，在凯基斯坦，一个新的社群正在被建立起来，他最近在威斯特玛也看到了一些品质上乘的赫拉迪姆文卷复制品。那里的书店店主告诉他，这些都是从吉库尔运送过来的。但他很清楚，赫拉迪姆作为一个组织，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个矮个子看到扎尔手里的骷髅时，差一点丢掉了他的眼睛。现在他正用一边一根手指将眼睛推回到鼻梁上，一边快速地眨着眼。“你??你是什么??”

“我在一座废城里讨生活的时候走了霉运。”那个骷髅说道，“这个用刀子威胁过你的家伙叫扎尔，他其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是他重新唤醒了我的灵魂，要我带他去他要去的地方??”

“够了，胡巴特。”这名死灵术士说道。这个地方让他感到不安。当然，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这种情绪。崔斯特姆已经永远沉陷在黑暗之中，即使是他，也不愿面对那种黑暗。这里只有混乱和毁灭，他想道，相信这些人也在寻找答案。

扎尔回想起过去的这一年，心情变得越发沮丧。他通常不会只怀念自己的过去，或者将一切都丢给所谓的命运。当他准备好的时候，自然会离开这个世界，但那应该还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现在，混乱似乎摆脱了束缚它的缰绳。世界之石的崩碎持续影响着凡人的世界。过去一年中，恶魔们正前所未有地向东方入侵，直接威胁到了他在东部丛林中的故乡。他和他的同胞不停地将这些恶魔打退，而扎尔在不知不觉间又一次远离了家园，只为了寻找平衡受到干扰的原因。他感觉到了崛起自西方的强大力量。魔王彼勒尔和阿兹莫丹离开了燃烧地狱，将要彻底攻取庇护之地。

在卡尔蒂姆，扎尔为了光明而战，使得彼勒尔攫取那座城市的狡诈阴谋功败垂成，但他一直没有遇到那些最终消灭掉彼勒尔的人。有传闻说，恶魔打破了天堂的金刚大门。这个传闻是一名发了疯的卫兵告诉扎尔的，扎尔很担心万物之圆会因此被永远地改变。

如果地狱的爪牙真的入侵过天堂，那么他们肯定已经被天使卫士们击退了。否则人类脚下的大地早就会四分五裂，而现在的世界已经恢复了安宁??至少在表面上，一切都变得正常了。他离开了卡尔蒂姆，想要寻找更多的答案，最终到达了威斯特玛。

当扎尔上一次听从召唤，来到威斯特玛的时候，他差一点被蜘蛛恶魔阿斯特洛伽杀死。而且，无论他多么不愿承认，他在那时陷入了爱河。这样的事情很少会发生在死灵法师身上，而这种心情也让他变得软弱，容易遭到攻击。那时，放弃塞勒涅是他做过最困难的一件事情。他必须那样做，拉斯玛的牧师只能孤身上路。

扎尔是那么渴望着回去。也许，塞勒涅才是他再次前往威斯特玛的原因。如果是这样，他就打破了作为一名牧师的基本原则，将自己的需求放在了使命之前，并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在威斯特玛，高傲的人们却让他感到了一种愈发强烈的不安。虽然那里的绝大多数居民都对他的身份深感怀疑，但他还是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街谈巷议，整理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有传闻说，一个地下宗教派别正在迅速地聚集起力量和信徒，而这个教派和骑士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日趋紧张。不断有人谈论起失踪案件。受害人总是另外某个人的亲戚。

扎尔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塞勒涅女士。他告诉自己，塞勒涅一定掌握着重要情报，能够帮助他找到亟须的答案。胡巴特却对他的这种解释半点也不相信。他知道深藏在扎尔心中的那个真正的原因??塞勒涅一直没有结婚。尽管托利恩将军对于扎尔的再次现身颇有微词，但塞勒涅对扎尔的感情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当扎尔找到塞勒涅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一位宫廷贵族。他们又在一起了，仿佛根本不曾有漫长的岁月将他们隔开。她说，她原谅他的离去，她一直抱着希望，等待他回来，从不曾有过一分一秒的放弃。

就在那时，怪物展开黑色的翅膀，从黑夜中向她扑来。

扎尔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只有另一名死灵法师才有可能注意到他的这一点轻微情绪波动，也许胡巴特也可以。这个骷髅和他的关系比任何其他生灵都更加密切，但这一阵战栗还是让他想到了自己最近才暴露出来的弱点。

真正让他感到懊悔的事情不是没能及时拯救塞勒涅，而是在那以后发生的事。他应该更清醒一些，不让自己受到个人感情的影响。这个世界正在承受一个新的威胁，塞勒涅的灵魂这样告诉他，与之相比，其他众多危险都变得微不足道。这个威胁的唯一目的就是永远抹除人类的存在：一个非常强大的凡人召唤你，要你前往崔斯特姆古老的大教堂。他会要求你与他一同完成一个危险的任务。你必须和他一起去找到布兰威尔的铁匠波拉德。他掌握着你所需要的钥匙。

扎尔没有质疑塞勒涅的告诫。他绝不会对她有所怀疑。他的使命就在这里，在这片废墟之中。一个月过去了，失去塞勒涅的痛苦只是变得更加强烈。死灵法师们不应该将死亡视作一种悲剧，但扎尔只是感受到了无人能及的哀恸，正是他对于塞勒涅无法逝去的爱让他来到了这个被遗弃的地方。

“如果你看不见道路，”拉斯玛肯定会这样说：“那就等待，道路自然会找到你。”

“你说，你们是赫拉迪姆？”骷髅还在说话，也将扎尔从黑暗的回忆中惊醒过来，“自从崔斯特姆毁灭之后，我就没有听说过你们的存在了。你们确定自己不是疯子？”

“请原谅我的旅伴说话过于冒失。”扎尔说道，“但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也认为多加些小心不是坏事。换作是我，也会向你们提出同样的问题。”

那两个人很快就从恐惧中恢复了过来，只是他们看着骷髅和死灵法师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厌恶和冷漠。扎尔已经习惯了人们的这种反应。死灵法师在很多地方都不被信任。他们的黑色魔法往往会遭到人们的误解和畏惧。死灵法师游荡在生与死之间。知道如何操纵分割这两个世界的那条线。能够唤醒死灵的人当然不会有很多活人的朋友。

“我们正在寻找我们组织的建立者，迪卡德?凯恩的长眠之地。”那名矮个子向前迈了一步，“我的名字是卡伦，这位是托马斯，和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位艾葛罗德的武僧。”

他的自我介绍让扎尔吃了一惊。除了这两名学者之外，他并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别人。这意味着那名武僧一定是一个技艺超凡的人。

“我是否??？”卡伦不住地瞥着骷髅和死灵法师，这名学者的好奇心显然胜过了他的厌恶感。扎尔只犹豫了片刻，就将骷髅递了过去。

“太奇妙了。”卡伦一边说，一边在手中转动着胡巴特，而他的动作引发了骷髅强烈的反应，招来一连串的痛骂。卡伦很快就把骷髅还给了死灵法师，还在外衣上擦抹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当然，我一直在研究这样的东西，但我从没有想过能亲眼看到??”

他的话被大教堂废墟附近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了。一阵叫喊声之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刀剑撞击的声音。扎尔将胡巴特收进腰间的口袋里，抽出了骨质匕首，和托马斯和卡伦一同快步跑下山坡，向大教堂所在的高地奔去。

这里的树木仿佛都在用干枯的枝丫揪扯他们的衣服。地面也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板结的黑土和散乱的石块。扎尔的动作极为轻盈敏捷。他的靴子总是能落在坚实的土地上，所以，他很快就超过了另外两个人。

当他们来到大教堂所在的高地附近时，战斗的声音停止了。冷风吹过他们所在的浅山谷，卷起一团团尘土，洒在他们身上。扎尔停住脚步，暂时避开风头。等到尘埃落下月光重新照亮周围的时候，他看到四个人影从大教堂高地的缓坡上跑下来，迎向他们。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艾葛罗德武僧。他的秃头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一条长袍包裹住了他肌肉虬遒劲的胸膛。一条黄色的裹腰系在他的腰间。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木制念珠。只有他的前臂上能看到护甲。扎尔相信，这是一名强大的武者。他的步伐坚定而明确，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觉得最好自己和这个战士属于同一个阵营。

武僧身后的三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一名女性魔法师；一个身材细瘦，有着一头金发，身穿游牧民破旧长袍的男人。和他们稍有一点距离的是一名女性野蛮人，她比她的同伴们至少高出了一尺。她的护甲紧裹住了胸部和腰部，屁股却没有半点遮挡，这让她身上令人惊叹的女性线条更加凸显了出来。她的肩头扛着一把战斧。扎尔觉得那把斧子的重量应该不亚于自己的体重。不过她却显得格外轻松。

“出了什么事？”扎尔的口袋中传来抱怨的声音，“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个地方到处都是黑魔法。其实我很想知道，你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打算让自己被一箭射个透心凉？！”

扎尔回头瞥了一眼卡伦和托马斯。他们这时已经快追上来了。“我们有同伴了。”他对口袋说道，“这一次，让我来说话。”

这位武僧的名字是米库洛，面前这三个迎上来的人显然让他吃了一惊。

魔法师名叫夏娜。消瘦的金发男人被称作雅各。女性野蛮人自我介绍是吉恩薇尔。细看之下，扎尔觉得她要比自己最初猜想的年龄更大，当然，他对于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表露。那名金发男子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而魔法师显然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拥有着窈窕的身材和诱人的美貌。

虽然扎尔对他们并不了解，不过他相信，他们肯定也是为了响应某种召唤才会来到这里。“高阶天堂的水晶穹顶发出了共鸣。它在歌唱。”夏娜在彼此做过介绍之后便说道，“我能够感受到，那种共鸣??在对我说话。对此，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研究过关于水晶穹顶的文献。”卡伦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在传说中，正是它的共鸣创生了天使。迪卡德在我们组织的一份重要卷宗里记录了这件事。你竟然能感觉到它？就在庇护之地？”

夏娜点点头。“这歌声流过我们每一个人，以不可言喻的方式塑造了凡人的命运。就好像音叉的震动，只有在包围我们的以太中才能够感觉到。只是大多数人都无法察觉到它。正是这歌声引领我来到了崔斯特姆。”她向雅各和那名女性野蛮人指了指，“他们??也必须加入这趟旅程。水晶穹顶的共鸣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

吉恩薇尔似乎对这名死灵法师保持着格外的警惕。她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战斧，瞪了扎尔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夏娜：“他在这里又要干什么？你告诉过我，我们必须从邪恶的手中拯救庇护之地。你明白，我将不惜为此而奋战至死，但我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种人。”

野蛮人是一个迷信和重视感情的种族。对于保护世界之石的责任，他们保持着可以称之为狂热的忠诚。在亚瑞特山被摧毁，世界之石永远消失之后，许多野蛮人只能用永不停止的战斗来填补空虚的内心。他们不再接受战士的葬礼，不再长眠于他们所钟爱的高山脚下，而是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而死亡也不再是他们所在意，并且愿意用心去理解的事情。

“我对你们绝无恶意。”扎尔说，“我到这里来有着和你们完全一样的目的??与黑暗作战，恢复平衡。”

“呸。”野蛮人向地上的灰烬啐了一口，“如果你想要在我面前施展你的黑暗法术，那就尝尝我斧子的味道吧。我再问你一遍，死灵法师，你在崔斯特姆干什么？”

“猎杀野蛮人。”胡巴特在扎尔的口袋中说道，“否则还能干什么？”

野蛮人立刻将战斧举到胸前，“是谁在说话？”她迅速向周围望了一眼，“给我出来！”

扎尔叹了口气。他试着露出一个微笑??这只是为了让野蛮人放松一些，他并没有奢望以此来赢得她的友谊，但微笑对死灵法师而言实在是一种很不自然的表情。看吉恩薇尔的反应，扎尔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更像是龇出了自己的牙齿。他知道，胡巴特只是想要展示一下幽默的品质，无意让别人感到不安，但他还是不禁要为带上了这颗骷髅而感到懊悔。不管怎样，他现在并没有准备好透露更多信息。这次相逢毕竟不是坏事。扎尔相信，他们很快就会交换更多的情报。但在那以前，他宁可保持沉默。

仿佛是在回应野蛮人的责问，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强光。光源应该在大教堂废墟的另一侧，所以那片废墟的轮廓被清晰地映照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从平衡中产生的波动。扎尔感觉到这阵波动冲过他的身体。胡巴特发出一声咒骂。它要比任何凡间生命都更加敏感于此。这种波动意味着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了。而且是非常强大的天堂或地狱生物，强大到足以威胁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天然均衡。

扎尔不知道来者是谁，但他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武僧第一个向高地上冲了过去。当他们上了高地的时候，那片光已经开始消退了，不过还是能看到它从大教堂废墟的边缘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墓地。那些墓碑都已经东倒西斜，碑文也因为风雨的侵蚀而难以辨认，而高地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墓地的入口处。

那里屹立着一根白色的石柱，足有两个人高，那是一座美丽的石碑。完美而匀称的方形棱线一直向上，在石碑顶部交汇成金字塔形的尖顶。碑面上雕刻着精致的徽章，正如同两位学者背包上的徽章一样。

那是赫拉迪姆的纹章。

当风向改变的时候，他们都闻到了木材烧焦的气味。它来自于那座石碑脚下的一堆灰烬。托马斯和卡伦立刻向石碑跑去，其他人紧随在后，只留下扎尔还站在墓地的边缘。片刻之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

“他们要离开我们了？”

“他们并没有走多远，胡巴特。”扎尔压低声音说道，“请不要再向他们表示敌意了。就算没有你那种怪异的幽默感，我也快对付不来了。”

“我承认，你的确很无能，而且你的问题还远远不止于此。”胡巴特在口袋中嘟嘟囔囔地说，“请原谅，但你的确有一些白痴。首先，你去追赶那些夺走塞勒涅??”

“这和你无关。”扎尔说道。他的声音表明他已经到了发狂的边缘。

“你要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你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我住嘴。你已经失去她了。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我也曾失去过一个很爱的女人??”骷髅的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你不应该召唤她的灵魂，然后又发疯一样跑到了这里。现在我们被困在了这个浸透了人类和恶魔之血的地狱窟窿里。你就算是到了这里，也不可能把塞勒涅带回来。现在，你又要和一帮流浪汉和盗贼混在一起，却丝毫不考虑我们的安全。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你不想活了。”

“这关系到恢复秩序与混乱之间的平衡。我的末日迟早会到来??”

“那也是等你准备好的时候，但肯定不是那以前。”骷髅打断了他，“当然，当然。也许那个时刻就是现在，就是这里？也许你正在欢迎那个时刻。”

扎尔不得不承认，胡巴特说得也许有些道理，但现在，他只感觉到全身皮肤涌过一阵阵刺麻。他以前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一次，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们附近还有别人??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平衡受到了威胁，但这个存在到底属于光明还是黑暗，他并不知道。

他也来到了石碑前面，加入到众人之中。武僧和他的两名同伴仿佛要被沉重的哀痛压倒了。扎尔知道，赫拉迪姆牺牲的领袖，迪卡德?凯恩就在这里，但如果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给凯恩修建圣坛，那么这根石柱又是谁立在这里的？

胡巴特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扎尔将头转向右侧，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山顶上，身披铠甲，外罩飘逸的长袍。他剃光了头发，肩膀显得格外宽阔。刚硬而英俊的脸上带着战斗留下的伤疤。

他肩负着一只背包，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向这里走来，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扎尔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注意到了自己注视他的目光。

扎尔觉得自己应该感到警惕，但不知为什么，他丝毫没有这样的情绪。其他人也渐渐注意到了这个向他们靠近的人，并将视线转了过去。他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这个陌生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平静而镇定的力量。他是属于善良和光明的。扎尔觉得监护者塔格奥在向他说话。平衡在这短暂的瞬间恢复了，扎尔察觉到，虽然这里的大地依然充满污秽，但在这个人的脚下，青草正从岩砾间露出头来。

“欢迎，光明的战士们。”那名陌生人说，“我是天使议会的泰瑞尔。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你们的帮助。高阶天堂和整个庇护之地正处在危险之中。而你们??”他的目光逐一扫过石碑前的众人，仿佛一直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内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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