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破坏神3：圣光风暴》序章

　　序 言

　　- 高阶天堂 -

　　自太始之初，黑暗与光明的力量便陷入了永恒不息的争斗之中。无数个世纪里，我们的战争如同藏匿于密林中的野火，不时爆发成吞噬天地的火海烈焰。天使无数次击退黑暗，黑暗却又无数次崛起，每一次都变得更加强大。当然，每一次，光明的守护者和高阶天堂的统治者们都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末日浩劫中，我们愚蠢的自负蒙蔽了我们的双眼。迪亚波罗从灰烬中站起，伪装成一个孩子，爬过庇护之地，打碎了金刚大门。对他而言，胜利已经唾手可得。水晶穹顶和天使力量的源头全数落进了魔神的掌控之中。

　　直到人类的介入。

　　一个凡人制止了两个世界的毁灭。是奈非天伟大的勇气给予了我们力量，一举扭转战局。迪亚波罗由天堂落下，庇护之地和高阶天堂由此而得到拯救。

　　黑暗不会如此轻易消退。我们太急于宣告胜利了。

　　魔神尽管受到了压制，妄图危害这个世界的力量却依旧在蠢蠢欲动。

　　一只飞翔的猎鹰也许会将它看做升起在云雾之上的一连串银色雪峰。对于一个渺小的人类而言，它的宏大与神奇实在已经到了完全无法领会的程度。在它的中心位置上，屹立着一座比拱卫它的群峰更加高峻的建筑——一座光芒闪烁的高塔顶端有一座多面的穹顶，璀璨的光华在其中闪耀，仿佛那是一枚经过精细切割的钻石。天堂之光亲吻着这些明亮的切面，在它们上面迸发出炽烈的火光，仿佛巨大的白色羽翼，一直向天感恩节幸福空伸展，洒下水晶一般的火花，温暖着周围的黑暗。

　　- 银光之城 -

　　在天使的世界里，是没有床的——智慧大天使泰瑞尔最近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泰瑞尔感到两只眼睛困乏而又疲惫。他将手中的鹅毛笔放在羊皮纸文卷上，抬起头，看着光和热不断透过穹顶和支撑穹顶的高塔拱壁，将生命带到他周围广阔无垠的空间中。睡眠对于他来说曾经是一件完全陌生的事情。那时，他的胸膛中还没有尘世灵魂，而现在，充满天堂的光让他刚刚形成不久的身体发生了节律混乱。他渴望能将头放在一个柔软的平面上，而不是这里的石板地面，但他现在还不能追求安逸。光辉双翼的脱落已经让他的同胞们有足够的理由寻找他的弱点。他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找到自己的另一个弱点。

　　泰瑞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他一直在整理抄录迪卡德浩繁而潦草的笔记。他已经在心中向迪卡德和莉娅许下承诺，会完成由他们开始的事业。不过今晚，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只是还没办法让自己闭上眼睛。现在还不行。除了自己的凡人缺陷以外，他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考虑。他与英普鲁斯和天使议会日趋加剧的隔阂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人类在控制自身命运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庇护之地本身的命运。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还潜藏在他们之中。它正悄然无声地向所有地方伸展出它的触须，如同黑色的沥青漫过神圣之地。

　　大天使离开了他独处的房间，走过正义法庭和裁决之环空荡荡的厅堂走廊，他的脚步声在没有穷尽的剖光石面上回荡。现在，他的凡人感觉已经很难适应这里的环境了。他曾在这里居住了无数个千年，现在，这里却让他感到异常陌生。高阶天堂的每一个空间都在向一个更大，更令人震撼的空间展开。到处都是尖顶拱门和装饰着繁复花纹，顶部恍若天空般高远的拱廊，还有绵延到无尽远方的一排排圆柱。光芒从无处不在的水晶刻面上反射出来，不断变换着流离幻异的色彩。

　　当天使出现的时候，他们的歌声便会回荡在全部空间中，与水晶穹顶相应和，组成一段光与声完美和谐的旋律。正义法庭现在空无一人，巨大的厅堂和无数长椅更凸显出这里的虚无和冰冷，只有永远弥漫在天堂中的乐韵在轻柔低缓地演奏着。

　　泰瑞尔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怪异的疼痛，这也许是一种对于过往之事的渴望。自从泰瑞尔发生转变以来，他的故园中已经有许多地方不再有人居住。为此，天使们一直在抱怨不休。银光侍卫——水晶穹顶的卫士们已经在勇气大厅安了家。

　　我也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泰瑞尔想，这里只有我过去的回音，一个绝不应该回来的人。但他不能就此走掉，自从大天使马萨伊尔消失之后，智慧领域也陷入了沉寂。天使议会为此饱受困扰。现在，泰瑞尔担负起了这方面的职责。面对天使议会将要面对的最具挑战性的抉择，他必须成为一只能够指明方向的手，但这个领域中那些动荡的池塘对他而言似乎显得格外陌生，让他一直无法安心。对于智慧圣杯的歌声，他也不敢进行回应。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具备能够满足这只传奇圣杯所需的能力。

　　他感觉到脊背的钝痛和膝盖的酸疼，他的血肉身躯正在逐渐崩溃，这种以坟墓为终点的缓慢消亡是所有凡人都必须面对的。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你仍然在怀疑你自己，泰瑞尔心想。

　　这样的脆弱对于一名大天使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他的新躯体如此容易遭受攻击，他又该如何对抗黑暗?如果他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于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他是否能有更充分的准备?

　　他走出正义法庭，来到了一座中庭里面。这里的穹顶同样高悬在遥不可及的天空之中。在另一道拱门后面，一座由水晶和岩石组成，雕刻着细腻繁复的流线型花纹的平台在他的脚下延伸。天使议会大堂。出现在泰瑞尔面前的是大天使们讨论问题时使用的坐席。这座大厅非常空旷，而一直从拱窗中照射进大厅的光线，现在却怪异地消失了。

　　黑色灵魂石就矗立在它的基座上，仿佛正等待着泰瑞尔的到来。

　　这块石头的每一根棱线都无比锋利。尖锐的岩片从基部向上竖起，让它看上去就像一只黑色的利爪。它比一个人类的头颅大不了多少。像这样一件东西怎么能够容纳那么恐怖的黑暗?

　　泰瑞尔缓缓地向黑色灵魂石靠近。这块石头的力量在吸引他，同时又令他反感。一种陌生的寒意涌过他的身体，这是凡人躯壳对他的警告。当迪亚波罗坠落，这块石头从天堂中一处较低的天界被发现时，它上面闪耀的血光就熄灭了，但随着泰瑞尔一步步靠近，他似乎看到那里面还闪烁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

　　“住手!”

　　这时，这位大天使已经向黑色的石块伸出了一只手。他立刻将手收回，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去。

　　巴扎里尔正站在进入大厅的一道拱门下面。他雄伟的身躯有一部分被遮蔽在阴影之中。这名银光侍卫武士走到平台上，展开他壮丽的翅膀。光辉形成的卷须一直向大厅顶部伸展过去。巴扎里尔的铠甲是金色的。在他的胸甲上铭刻着代表等级的徽章。

　　“智慧单独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他说出自己的新名号，泰瑞尔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一点最隐晦的讽刺。“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巴扎里尔。我去哪里，自然由我决定。英普鲁斯派你来刺探我吗?”

　　“我负责守卫这块石头。”巴扎里尔说，“这一责任对我来说比任何事都更重要。”

　　“但勇气大天使交给你的不光是这一个命令，对不对?难道他不信任他的兄弟吗?”

　　“凡人的灵魂很容易被腐蚀。”

　　这名武士的冒犯让泰瑞尔的心跳立刻快了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巴扎里尔有翅膀，泰瑞尔没有，所以泰瑞尔是劣等的。“天使的骄傲让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命运。”大天使说，“不久之前，你还要听命于我。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巴扎里尔没有后退，反而更逼近了一步。“你将我教育得很好，让我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怀疑。”

　　巴扎里尔的手稍稍向他的剑柄颤动了一下，几乎无法被察觉到。但他的意思依旧非常清楚。愤怒涌遍泰瑞尔的全身。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挑衅，他也向前迈步，挺起胸膛，手指渴望着抓住腰间的圣羽之辉。他明白自己的限度，虽然具有更丰富的战斗技巧，但作为凡人的泰瑞尔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强大了。

　　片刻之间，泰瑞尔相信巴扎里尔就要向他兵刃相向了。就在这时，一团光晕开始在大厅入口处闪耀。希望大天使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走过来，对面前的局势着意看了一眼，然后对巴扎里尔说道：“离开这里，我们马上要在这里开会。”

　　“我并没有被告知这里要举行??”

　　“天使议会不需要告知你任何事。”奥莉尔说道。她身周的光芒发生了微小的改变，开始如同心跳一般脉动。她通常不会如此干脆地下达命令，所以现在她的话更显得不容辩驳。“我会照看这块石头。马上离开。”

　　巴扎里尔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微一鞠躬。“如您所愿。”他说完，便转过身，消失在拱门之中。他的光亮很快也被黑暗取代了。

　　大厅里只剩下了泰瑞尔和奥莉尔。奥莉尔身上的闪烁又脉动了几下，才转身看着泰瑞尔。“他得到提升之后，就变得过于傲慢了。”

　　“勇敢和傲慢是一对兄弟。”泰瑞尔说道，“在对抗魔神的战争中，他表现出了伟大的英勇精神，将众多恶魔打回到地狱。他的战绩超越了众多天使。英普鲁斯选择他守卫黑色灵魂石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也许吧。”奥莉尔看着泰瑞尔，身上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与温暖，“议会并没有召集会议。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在这里。我的兄弟，你看上去??很疲惫。你不能入睡吗?”

　　“我曾经并不需要睡眠。”

　　“但你现在的确需要。”奥莉尔说道，“我感觉到你内心中的冲突。正是这种冲突吸引我离开了花园。巴扎里尔，他??”希望大天使挥挥手，仿佛是要逐走某种念头。“天堂不是一个擅长于宽恕的地方，尤其是在面对最敏感的问题时。天使们也许不会同意你的决定，泰瑞尔，但这并不能抹杀这种选择的意义。”

　　奥莉尔从腰上除下阿麦耶什——希望之索，向泰瑞尔伸出手。她的铠甲，飘逸的长袍和包裹手指的护甲手套全部是凝聚为实体的光明。当她将希望之索放在泰瑞尔肩头的时候，暖流随机注入泰瑞尔的凡人身躯，带给泰瑞尔平静安宁的感觉。

　　当绳索在泰瑞尔身上勒紧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止了。然后，奥莉尔向后退去，暖意也随之消失。

　　“你很担心。”过了片刻，奥莉尔说道，“是在担心我吗?”

　　“绝不是。”泰瑞尔努力保持着漠然的表情和大天使的仪态。他不能对希望大天使实话实说。在他每一个入睡的夜晚，他都会像凡人那样做梦。那不是天使应有的感觉，而是一种更加令他沉浸于其中，却又更加飘忽不定的状态。他在那里面仿佛去了一些他从不曾去过的地方。一开始，这些梦往往令人愉悦，充满了高阶天堂的倒影。他仿佛回到了不朽的状态中，但随着时间在黑夜中流动，这些梦也发生了变化。灿烂的光芒和音乐开始变得阴暗，凶险。他梦到了有某种东西在追赶他，而他却无法逃脱这种追赶。冰冷无情的阴影将他紧紧抓住，直到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他梦到整座人类城市被抹去，人类发出痛苦的尖叫，血肉身躯被一块块撕开，建筑倒塌，大地崩裂，一切都化为齑粉。

　　奥莉尔不可能明白这些梦。泰瑞尔是凡人。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但他的凡人弱点也让他拥有了天使议会其他成员所不具备的视角。大天使们的傲慢让他们无法感觉到现在已经迫在眉睫的危机。

　　奥莉尔将阿麦耶什缠回到自己的腰间。这条光带立刻重新与她融为一体。“你是智慧。但你并没有居住在那些池塘之中。你还没有接受你的角色。你的指引能够帮助我们统治天国，前提是你要选择接纳它。”

　　“而且，如果议会愿意倾听我的指引。”

　　“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你内心的冲突。”奥莉尔继续说道，“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放弃双翼。如果你清楚你的忠心应该归属于谁??”

　　“那么我发誓要在天使和人类之间建立起来的相互忠诚呢?许多世纪以前，我们曾经投票决定，要拯救庇护之地，让它免于陷入毁灭。而现在，人类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没有奈非天，魔神便早已摧毁了水晶穹顶，天堂本身也将毁于一旦!”

　　“如果没有人类，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会被制造出来。”奥莉尔向基座上的那块石头指了一下，“议会将为此进行讨论，泰瑞尔，而这里正是最适合进行这场讨论的地方。”

　　“讨论改变不了什么。”泰瑞尔说，“英普鲁斯的立场不会有所动摇。我相信伊瑟里尔会投票反对庇护之地的存续。这不是我设想中的未来，我的姐妹。天使和人类只要齐心协力，就能永远逐退黑暗。”

　　奥莉尔转过身，仿佛是要离开，但泰瑞尔挡住了她。

　　“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我们的手上。现在你还会反对我么?就像以前那样?”

　　在正式场合以外如此直白地讨论这件事是有悖议会规矩的。奥莉尔没有回答，泰瑞尔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僵硬和冰冷。她一直都支持人类的存在，泰瑞尔不明白她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他很害怕自己猜中了这份沉默的含义。

　　他们就这样又站了一会儿。泰瑞尔知道，自己将奥莉尔压迫得太紧了。他退到了一旁，奥莉尔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泰瑞尔没有再追赶她。当她消失在拱门中，大厅里只剩下泰瑞尔一个人的时候，痛楚的感觉再一次从他的胸口扩散开来。他们的友谊已经持续了千万年，而奥莉尔现在的反应如同在他的身上割出了上千条细小的伤口。现在他对于一切事物的感觉都变得更强烈了。他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有着和希望大天使同样的困扰。

　　泰瑞尔转回头，看着黑色灵魂石。那块石头静静地立在基座上，看不出任何生命的气息，仿佛正在以这种方式嘲笑他。他集中精神，更加仔细地审视这块石头。他相信，这块石头在他走进大厅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发生了变化。它是变大了吗?

　　我的出现让它发生了反应，就像我怀疑的那样。如果是这样，留给他们应对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黑暗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天堂中弥漫，这与魔神打碎金刚大门的正面攻击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更隐晦，更阴险的方式??是一种只有我能感觉到的，潜藏的邪恶。

　　智慧开始为高阶天堂和庇护之地的未来感到忧虑。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信，大难即将临头。

　　在天使议会大堂外面的阴影中，巴扎里尔看着奥莉尔离开，一直等到希望大天使翅膀的光芒彻底消失。对于刚才奥莉尔和泰瑞尔的对话，他并没有听到每一个字。

　　他已经听到足够多了。

　　走廊里悄然无声。天使们不会像凡人那样入睡，但是，当天堂中的乐曲变得轻柔，他们的家园归于宁静的时候，他们也都会进入冥思或研究的状态。他本来也应该在做这样的事，但他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守护者的预期完全一致。为了确保守护者的计划成功，每一步都必须得到完美的执行。为此，他必须小心地控制泰瑞尔，绝不能因为奥莉尔的出现而受到干扰。

　　片刻之后，泰瑞尔从大厅中走了出来。巴扎里尔向后退去，用翅膀将自己包裹，以免被泰瑞尔看到。凡人的眼睛在许多方面都是弱小的，但它们很擅长于辨别光芒。他看着泰瑞尔离开议会的集会场所，脚步声不断在走廊中回荡，肉体的恶臭充斥在巴扎里尔的鼻孔中，他压抑住因为厌恶而产生的咆哮冲动。这样一位传奇的大天使怎么会堕落得这么快，这么严重?个中原因他丝毫不知，但用不了多久，这样的臭气就能被永远地抹去了。

　　巴扎里尔一直等到泰瑞尔的脚步声在远方逐渐减弱，才跟了上去，同时小心地用兜帽遮住自己的头脸。随后，他会向守护者报告当下的情况，并得到下一步行动的指示。泰瑞尔对此并不知情，但他将为天使和人类扮演一个事关生死的关键角色。也许正是因为他，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永恒之战终将走到尽头。

　　最重要的是，绝不能允许泰瑞尔阻止已经开始在天使领域中蔓延的黑暗。

　　天堂的未来已经被放到了天平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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